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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顾城  文章来源:《顾城诗全编》校补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5/2/13 11:21:55  文章录入:鹤莲  责任编辑:admin

 

  行到德国,像是到了小时的北京。有雪,也有干了的树枝在风中晃动。我恍惚觉得沿着窗下的街走下去就回家了,可以看见西直门 ——那黄昏凄凉的光芒照着堞垛和瓮城巨大的剪影,直洇开来。
  在梦里,我常回北京,可与现代无关,那是我天经地义要去的地方。太平湖或中华门,现在都没有了;晴空中的砖和灰土筑的坡道、酸枣树,都没有了;可我还在上面行走,看下边和以后的日子。
  我知道有一件事情,人们不说,但总时时露出来一点。这事是关于我的。
  我知道是这件事使我在城里各个地方找不到出路。我站在一个地方,看,就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有模糊而不知怎么留下来的心情还在。一件继续的事,像我小时候,在一条很长的走廊里,把手伸得高高地找粉笔,这条走廊也会变成颐和园的长廊,而我的手一直伸着,不知是示威还是已经投降。这是我独自承担的事情。
  诗中说:“沿着水你要回去/票一毛一张”,我艰难地划动着河水……

  《城》这组诗,我只作了一半,还有好多城门没有修好,但是我想先寄给你看看。这也许是一本新的《西湖梦寻》,我不知道,我只是经常唱一句越南民歌:可怜我的家乡啊——

1992年4月10日于柏林

    中华门

  是早晨都有的冰雪
  一共四个
  她总是靠边骑车
  小孩跟着攘一大块土
  路就成了

  认识的人说
  到我家去
  她还画画吗
  乖极了 不管是谁
  在累的时候

  不是这样
  要研墨 要慢一点
  吃东西 慢慢磨墨
  她说
  看着自己的座位

  她挺好

      一九九一年四月

   天坛

  她在大路口向这看哪
            均匀极了


  她远离我  像是离开一棵早晨的树木

          1991年8月

    东华门

  院子里有那么多便宜东西
  最便宜的是你
  跑来跑去 让皇后穿衣服
  她说 你这样不好
  待一会儿去做手术

  院子里有那么多侍女
  想回去 绕着栏杆
  倒楣的是玻璃
  她弯下身照镜子 皇后说
  她上中学的样子讨厌极了

  一个人在院子里开水车装玻璃
  他 是哥儿俩儿
  那么年青
  在台阶下 更年青了 她
  刚从美国回来 看画吗?

  院子 最重要的是家具
  他不懂 咬了那么多洞
  还修
  楼就这么高上去
  六十把龙椅 卖  二百美分

  院儿里在院子里 你一点也不着急
  你一点钱也数不清楚 数你
  钱就这么高上去 你一急
  就搬桌子
  说 这事交给我得了

          1991年7月


    午门

  我一直在找那块石头
  磨我的刀子
      她太软
      没法打散

  推刀 三个人磨  广场

     我看劙手
      握刀
    让我迭燕子
  我给她看玻璃棋 说
  可以摘他耳朵 她急了
  把玻璃钟推过来

     隔着桌子

     刀握手
   太软   没鞘
  两把刀   杀十五块
  五十五块变的十五块 沙
  石头 十五人跑的 太快
     还得回来

   都是你选的石头
   给他们一人一个箱子
   金马银驹蓝箱子  里

       月亮着  亮亮着
          十五   把
  都在绿台布上试过

               1991年8月


    德胜门

  地太多了 总不好 四边都是土
  陷在中间 只有挖土做屋子

   龙本来是一个美人

  竟有百十张床 去的人选一张
  返回时 灯亮了

   可上帝下命令把龙

  说这些都是为了等你装束好了
   细细地看上边还有别人

   拍成一个美人·直到

  带你去看后边的小街 说有个
  人死在这 他们更老了

   永永远远

  还在干活你肯定没有见到这个地方
            转  坟
   冯 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一九九一年五月


       人

  到阳光里去
  海有条尾巴

  我们要学的事情挺多

         一九九一年五月


    南池子

  好像有一些微小的声音
   被鸟 放在四周

  好像有一些球在抽屉里
  花尖尖的  放得很大

  好像来的时候 就说
   花是狗
    花要吃东西
     (从后边走到副食品联营
  商店 看一眼)

  花   花·狗
  一个大嘴巴 从腿上餮开


           1992年2月


    后海

  他们看你
  他们没穿衣服
  你不觉得太久
  你也没穿衣服
  我说晚上还有节目

  我把手放在衣服下面
  我的刀少了一把
  我不相信能这样离开
  刀太短
  我让你风一样在前边快走

  杀人的时候最苦恼的是时机
  她追上来
      干嘛
  她是在楼道里被我看住
  女孩子是不能杀的

  昨天杀了四个
  两个在卧室 两个在她身边
  你把刀给她看
  说 你要死了
  她笑 说你有几个娃娃

    沿着水你要回去
    票一毛一张
    站起来 你
    他们要占座位
    你一个人想车站的风景

          一九九一年七月


    琉璃厂

  看 郊区水大了 青铜铺
  入云山 唐代四马 绕山过鞋

  在柜台上 你帮我说
  去一个地方 看摊
  后来又不说了 早上说
  认识 看两摊 晚上
  又不说了 早上冷

  你去过 知道提防什么
  她让你坐 你不坐
  还得回来 前边都满了
  我们是一块来的 一块过
  你多少钱都不卖  我

  去两处 学校 路上
  放车 树发芽 他是好曲的
  以前的人 头发往回梳
  一直在车上对我 说
  给你那么多 都不绿

  是一块嘴绿的 你不知道
  应该少要 熊推门 这么暖和
  是好久以前的人了

  笑火不死 闹这干嘛

    大嘴大嘴金乌雀
    全的 一数七十多块


           1991年8月


    首都剧场

  星期六  她说 猫
  过了三点 她说   猫
           猫 猫

   老虎不动

        (3)

     12人一桌
  伴草莓糖苹果老虎 檄札正好

     你跟我跑吧

        (7)

    这几天你太注意扁脸
      钥匙
    其实 水一烫 马就倒了
    腿越细越长越倒  能不倒吗 (间空二格)

        (11)

  星期六开会 看
         金银嗳 虎狸斑
  12人一拨看 在哪
     要照相得端点水来

        (5)

  这是小猫
  翻老虎褂子 你看你笑 他看他笑
           大家都笑
        女孩都笑   她们不累

        (13)

  白果骨朵   日中天
       她跟她 她跟他
        上白果树
    过了三点 她说 她们都是

        (1)

  过了三点     灯不亮
   他们只吃一点
         灯开不亮 能不亮吗
  她坐在床上  想你怎么活的

        (9)

    叫   猴  过花厅
       不对
  猫过花厅 煤田里边过花厅 老虎身上打黄蜂
     猴啊猴啊过花厅 煤田里边过花厅

        (15)

    你怎么停了

        镗
    屋子近

        (17)

  老虎身上过花厅 煤田里边打黄蜂
      猴啊猴啊打黄蜂
      煤田里边过花厅
      老虎身上打黄蜂

             1991年8月


    故宫

  他们修的窗子挺好看
   是他家亲戚修的
  一共两个门   鸟叫成四个
       有屋檐
   本来就挺好看的

   亲戚们都知道·先提板凳
  我也知道·为什么没做好呢

             1992年4月


    西单

  让我看 街将是两次
  一次是反日
  一次是讲卫生

  她们拿灯
  夜蒙蒙 你可以出来

  去看每周评论 六部口大钟
  到小店里看 熟的
  台阶 好几版评论文字
  军队的评论 赞美散文

  她们都拿灯
  楼之间

  好像是为了让你高兴
  停下  扔瓶 让她快跑

  很少有人在自己厂门口扔瓶子
          看合适了

  三哥十六弟  谁都认识
  大部分人都有点认识   水橙

              1991年8月

    新街口

  杀人是一朵荷花
  杀了 就拿在手上
  手是不能换的

     一九九一年五月


    紫竹院

  在水里走回城
    电视蓝蓝的
  (他们干嘛不把这件事安排
  好呢)

  今天是你的日子
  在走廊里干活
     是你弟弟的事
     在黑暗里吹笛子
     是他的事
  你快走了

  你快走了    水没有了

   (你说水拿不起来)
  水没有了
     快要走了

  影子碰我
  影子说·你和别人在黑暗里吹笛子

               1991年8月


    油画

  干了的树也会裂开
  泥土说话
  说你在风中追上了影子
  从风里下来
  她的树 给她花
  她的树只能在天上站着
  她的娃娃只能站着

  这里还有这样的树枝

               1991年10月


    六里桥

  站了很久的树 湾子拐弯
    现在就向警察
  撒沙
    一层层撒 到西单岗亭

    上午到西单 四十
  个节目来回跳 椅子 红的
   报告周秘书  士尉
         回家去下雪
          雪蒙玻璃

       像画
   下雪 下大雪 要一千张

  白纸小跳蚤 活不了
            瞧
           鸡啄鸡
           嘴多嘴
           庙归庙
  三十五条军规 拔钉
          子

   早上好 八一厂上车到湾子
   西直门东边 封门 活不了

    星期五吃麦片茶叶
    肖山运动员 白纸跳蚤
  显圣

  特别兴奋的是来回跳跳角小了

     她在山上
   很高 很小 像钉子
     瞄
  山很小 很高 很黑 树

      白纸小跳蚤
  一天下雪
  湾子停车
        把树锯得圆圆的
        好几段

  (我们来清剩下的树枝)


            1991年12月


    中关村

  找到钥匙的时候 写书

  到52页5楼  看
        科学画报
  挖一杓水果
      看滔滔大海
    冰上橱柜
   (我只好认为你是偷的)
  开
  门  倒 倒倒   倒
          倒
  车向上走 去把文件支好

    自  修
    行  弯
    车  了
    修  的 号码不对
    理  铝
    商  钥
    店  匙
          你最小


              1991年9月


  剪贴

  这么多好时光
    花儿
    你的人在树上

    那么多小工厂
  花儿
  你的人在树上

    铜铁钉
    钉帽子
    绿山羊

     花儿
  你的人在树上

  离地十五尺
  跳北房
  高级老头
  一枪一个

  花 头朝下 脚朝上

          1991年8月


    彩墨

  我在最小的树上摘苹果
   你下来
   给我看
       紫边或黄边
       紫边和蓝边
       紫边和蓝边

  那张画值得画成水呢

          1991年10月


    昌平

  画完了 涂上青草
  他不好意思
  不死 球跳跳

  球跳对你有好处

  别把桌子翻了
  怎么说也不会
  上边抓着他圆领呢

  小叉子  小刀

  他不好意思
  这段时间
  得教小孩画玻璃

  后边事到了前边

  死不了
  他得画玻璃
       喵
  整整齐齐的 玻璃青草

           1991年11月


    北京图书馆

  爬并不是从前的事
  这时 车站从中华转向风景

            1992年2月


    月坛北街

  这个队伍刚   还有人
      后来就没声了

   花像张大网
    晃着临走的鞋子

            1992年4月


    邮

  好了 时间不早了 明天菊仁来
  给你们写信 每个单位的人都来
  每个格子都放鲜花
             沉
   主桅后海水的声音
  不知可好 请代我们谢他

          一九九二年八月


    公主坟

   她们说 冷
   冷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

  她们在家乡的小路上
    在母亲地前面
    把花放好
         放花
    十五年
  树显得高高大大

          1992年6月


    知春亭

  那么长的走廊 有粉笔

   把手伸得高高的

          1992年4月


    白石桥

  我感谢院子 是飞着的鸟

  她们在我来时 和衣睡觉

            1992年5月


    打磨厂

  冷死了 该烧的没烧
  她在屋子外边笑哪

           1992年6月


    丰台

  烧进去 是真银子
  有一个叫芦沟桥的么

  你现在又有光 又有人 趟蚊子
    来的路上 一起唱歌

            1992年4月


    太平湖

  钓鱼要注意河水上涨
    水没人了
  你的包放在船上

   钓鱼要注意河水上涨
   (走有钱的地方)
        到处都是水了
  你的包漂在船上

  钓鱼要注意河水上涨
   水没了
      你的包漂在船上

  你还小 没想到晚景凄凉

           1992年3月


    缘

  她在飞机上说
   她要死了  天王红玉斑
  饭票没了 他可以打两
  是一种小钥匙链子连的 鱼
  说报纸都传开了 八马门前
   有人要有人说有人
    有我也要有 有人门上

      英子手上
      有一个苹果 
      一边啃一边
      挥
            结得
  这之后
  就在餐厅里搬盘子 看每周报价
   高高的 是每周人都看的 

  都换上我们认识的年轻姑娘

           1991年12月


    东陵

  灰蒙蒙的麦子            今年天气
   被纸遮住            确如你说
    呵 那块饼可真够硬的
    布帛是什么东西      够可以的
     她是吃鲜的 三十五站就领主意
      本想悠着点    一不留神
        羊有时举起一个瓶子
     刀架脖子上了“齐”再一发觉是咽了一块

     正在说的不算    正在说的
               纯铁钓鱼
         钩
          把起子上好
            正
            挂

            芈
           亓 吕


         把那个洞凿得小了点

                一九九二年七月


    平安里

  我总听见最好的声音

  走廊里的灯 可以关上

          一九九二年八月


    虎坊桥

  老虎在过道里走来走去
  你看  事不太好
  窗子下的猫 脸朝上
  看向日葵
  你一下拿出了那个钉钩
  掉了的称盘在麦穗上
  麦穗掉了 麦杆站着
  依莲娜是瑞典画家

  他们一下砍掉了他的脑袋
  三分之一 你能和老鼠说些什么
  他们拉他过去
  又拿着毛乎乎的椰子回来
  在路灯下一刀
  你劝他 告诉他 这一回
  要把腿掰了
  小椰子里边也长头发

  <大地上有这么多金黄的日子>

  他们在后边走在后边
  <金黄的花在微风中摇曳>
  你靠前边一下子笑了

            1992年9月


    白塔寺

  三里河元朝
  还是属我管哪
  比尼它说不要修水喉
  修红旗歌谣
  正面的厕所粉刷一下
  几个人站在塔上
  是红旗北站的
  哈哈大笑
  烟一响 几个人
  站在塔上

  是红旗北站的房子
  画红旗歌谣
  几个人拿一面斧子
  剩下的可以刬了
  她一直在笑 她一直在
  笑别人不会拿弯了的水
  从抽屉里用尺量
  烟一响 她说
  可别着了

  他是元朝
  我们是属金的
  还要使大砖刻印
  连炉灰都倒了
  让住楼的下来 笑
  笑什么你笑
  住楼的又不是你爹
    她还笑
  她家的花都白了

            1992年10月


    地坛

  有机会出来 是紫石头
   还有机会进去
         她一怔
  树荫荫的 里边开门

          1992年9月


    怀仁堂

   中国革命 就贴在对面办公室
  墙上
    一人一组

   我觉得挺好

      (是挺好 但不能太多)
  其实
  我是想让你
  往车厢里站
       踢替当
       踢替当
   车走 他也走  下一个台阶

            1992年9月


    石舫

  转过来 照自己的镜子

  那么阴暗的船蓬

           一九九二年八月


    钟楼

    下雨  系鞋

     水绿玻璃

    你要在鱼缸里干啥

  小老子跑来跑去绕那个小弯
  北方人

          一九九二年八月


    厢红旗

  我想用小钉子钉屋顶
  周围围着绿绒绒的树

          1992年9月


    柳荫街

  半夜下桥下大雨
  有工兵出来

          1992年10月


    献花

  你说它多么白呀
  也有一点粉红
  但这次是黄的 布的颜色
  就像你床边的壁灯

          1992年10月


    建国门

  你又点不起太阳
  连炉灰都带着
  后来的人 拿一串枕木

  第一次烧了一层
  第二次炸了
     钻进去你就觉得
          不对
  灰尘变白也没用碳夹

  (匪有所伤)(哀情不祥)

             1992年11月


    甘家口

  你看冬天
      那么久
  也没理发
   一个人
    开火
   沿镜子走进里屋

  上一次是纷纷
       发甜
  染一大片
  红缎被子
  问 三三五 三三六
   是不是有车
  
  三三六是装过人的
  到终点
      改线
   不走
     车
  都是挖大院挖的
   从十二点到
    排成一排

  汾汾含酒
   回家
  包日光灯绒布
   十二点半
  说 是烧街用的
  日光灯芯绒
        马裤

  从十二点到十二点
   大家都不许
    在院门口
      点烟

   汾汾有缘

  汾汾脸上盖了白布

     镜面照路
     路弯
    流牛车马照扁脸
  他把该打的都打了
  士兵 还在这看
     纷纷作业

         一九九二年十二月


    会城门

  往南走
  比杨树还花
  要往北

  她们在万寿路
  看你长铁丝胡子

          一九九二年十二月


    象来街

  根据以后的训示
  伯箕累极了
  他烧橱房
   剪窗子
  穿绿展展的军衣

   何丽说
  第三厅 第二厂
  挺累人的
  半数炸人
  那你们谁去呢

  七月上膛
  踩都踩不住
  猫皮打滚
   好几次
  摘下来笑 吊上去咳嗽

   一等兵
   坚蜻蜓
   他绿得起
   白的轻
  他把小蜈蚣绳子拧了
 
  这是什么
  关老爷明心明德
   不杀死人
  他还是不太清楚
  坟上花怎么成了大树

        一九九二年十二月


    万泉寺

  再往前不管
  是那些鱼昏了头

  因为危险
  他要看你
  回来时渠里已经没水了

  是种葡萄 还是
  摘葡萄 有好几家
  葡萄园

   拉着她的手
   走到大门口

     她在田里
    她也在田里
  那是不是所谓的安全第一呀

               一九九三年一月


    西市

  法度刀是朝廷的钥匙

  小龙床被杀

                一九九三年一月


    豁口

  雪已经蒙了我
  在树上
  轻轻蹭
    手
  那一夜也是你过的

  雪在灯光下看不清楚
  从场部来
  带三条围巾 三条毯子
   没想到
  穿树林出不去

  冬天的鸟是火车
  冬天的鸟
  我以为
    过两年
  冬天就走了

  她下来
  领我
    走 (她先进去)

  周围是树林

  ·冬天的鸟是火车·
  ·冬天的鸟呜呜呜·
  ·冬天的鸟不冷吗·
    冬天的鸟不冷
  小·收


               一九九三年二月


    府右街

  一会儿看她 一会儿剥冬笋 一把刀也好要长一点

               一九九三年二月


    将台路

  我的愿望因为长征的一步一驱
  变得无以适从

             一九九三年二月


    遮月胡同

  不能大家起火 忙于点灯
  丝本主义 一直闪到茂密的深处

             一九九三年三月


    油漆座

  做梦的时候
  不要说 树心洁白
  不要说 上回来过
         妻子是谁
  挖了那个没有死人的地方

    (注意)
  她的笑 有点凄凉
   明晃晃的 (看家)
  她的痣 有点凄凉
   传达室呀

  好久没看见你了
  别真的埋 了
    这是你的孩儿
    伤心之子
  别把痣点在义仔手上

             一九九三年二月


校者注:
  89年6月以后,渐渐地,作者在梦里不断地回到北京,那是一个被洇没了的北京,他幼时的城垛和湖都在,浮现着关联着那一时刻的魂灵;他漂游着,是死了人,在微微温习着像是有过的活着的那些零星时刻;他是被杀的,也是杀人的,他分不清,因为都是他的同胞,都是他的血液。这样的梦持续地做下去,份量越来越重,以致于现实反倒相对轻了和虚幻了起来。他记下这些梦,有的是梦里一清二楚一字不差的声音,例如《新街口》《天坛》等。梦呈现的深厚的意味让他白天也不能解脱,他忠实地记,自己也不能全解,但他总是在解,以致于他留下的解的文字更多。91年时,他想到将这些录自梦的诗抄整下来,集为《城》,他写下的总题目是“六月__日.城”。他的梦还在继续,后来到了德国,德国成了他将诗集起来的另一个引子;这时国内传达出的信息也多了,世事人事,颇让他感到又一重怪诞和凄凉,梦也变得有些戏谑起来。因为行到德国是为工作的,所以他就集出《城》来,他去掉了“六月__日”,因为世事变迁,他梦里的魂灵也像是已走出了或者是忘掉了撇开了这个日子,他觉得没有必要增加麻烦。由于担心读者承受不了,他还做过一个“手术”版本,将其中过于锋利的字用了谐音,如“杀”字谐作“傻”字等。这里仍取初始本。读这组诗就是读梦,作者为解这些梦陷入很深,以后有时间会慢慢理出些供读者品评;作者都在解,读者也就不必急于求解了;作者记,极尽忠实,首先是因为受到震撼,跟着是因为那魇住了他的让他想脱也脱不开的深厚又鲜明却又动荡难辨的意味。52首之后,他又写了些,有已抄入他的手稿留底本的;还有以前写在岛上没有带到德国的;但愿以后慢慢会有些整理。作者为《城》写了不多字的《序》,曾经有几句更鲜明的话,被他在最后还是删去了,于是表述就又向隐讳偏了些,但是还是可看出那个事件对他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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