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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地的风
作者:顾城  文章来源:《顾城文选·卷一·别有天地》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5/1/30 13:36:41  文章录入:鹤莲  责任编辑:本站

  风急匆匆地说着什么,蓝空弯曲过来,在一望无际最明亮的地方,有一个荒弃的农场。
  那条路很久没人走了,一个又一个多雨的夏天毁坏了路面,扭扭歪歪的路沟里,冻着碎砖。
  水闸没有完工;准备当电线杆用的白石条,有横有竖地丢在田野上,使阳光变得耀眼。
  一个小女孩在那条路上学车,沿着还算完好的那一段,一蹬一蹬,她在学滑车;有时一拐,就崴进了灰棕色的蒿地……她戴着自制的粗线手套,车子发出小铁条的声音,棉裤粗笨地弯一下又弯一下,显得很不舒服;她没能迈上车去……
  车子很旧了,她一蹬一蹬好像在跟它协商。
  她戴着一顶谁都曾经熟悉的深红色毛线帽,帽子把脸围得圆圆的;再分散的五官也会被这种帽子聚在一起。她吐出水汽,把车子大大地弯转回去……
  好几年前,她戴的这种帽子在城里流行过,满街的女孩都戴着它,甚至包括中年妇女;小年历上也印着那种被围得圆圆的娃娃脸,第二页就是红梅枝;可不知不觉它又消失了——巨大事件堆满街头,来来去去,人们并没十分留意;电影广告倒是说变就变,那些广告带来了滑雪衫和各种发型。
  这是一片比任何城市都巨大的荒地,这个小女孩还戴着过去流行的毛线帽学车。
  公路在远处像是忽然变了主意,自顾自地拐到另个方向去了。
  水闸散落在那里;没有用的白石条堆在那里。
  小女孩在学车,她的红帽子影响着田野。
  时尚的风扩展开来,在中心平静之后,最远的河岸还在微微闪耀。
  她快要迈上车去了。她喜欢深红的颜色。人一生能有几种颜色呢。

198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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