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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儿”“倒霉蛋”的由来
——介绍系列童话《幸运儿和倒霉蛋》
作者:顾乡 文章来源:顾城之城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5-6-21 12:35:35 | 【字体:

  小时候是个故事贫乏,童话故事更贫乏的年代。我这样说是相对我享受到的许许多多童话式故事而言的。故事的来源是我的父亲,他太会讲故事了,以至于让弟弟和我听所有的《小铃铛》,看所有的《小朋友》《少年报》《儿童文学》和动画片都觉得缺少趣味,于是不禁就会生出对别的孩子的深深同情来,不时地想他们听不到我爸爸的故事日子可怎么过呵?当然那个时候的大人不是老在家,但只要父亲在家,就一定有故事。
  哪个是父亲最早讲的故事呢?我当然不会记得,父亲也一样是不会记得的,不过有一个很早的故事片断我还能记得不少。我小时候是个老被欺负不敢告状的很没用的人,幼儿园里我认为的最坏的男孩儿跟我说:今天散园以后你到“后边儿”去!我知道他们要在那儿打我一顿,却一百次也鼓不起勇气告诉老师,只好散了园想回家却走到“后边儿”让他们打。到处都破了,有一回妈妈在家,就问我,我拿出一贯的“英雄气概”说:他们打我,我不哭不跑不还手!我老早就有这样的三不主义了。还有“一不”是不告状。妈妈去告状,老师来问我,我就变得不知所云,所以那些孩子就得意非凡,于是我居然心生一丝安慰,仿佛是我对人类做出了什么可赞佩的贡献。
  我记得父亲的故事大约是这样的:姐姐(就是我啦)养了一夜的伤,弟弟的尿盆也没顾上倒,玛莎(我那时老看的一本画书叫《慌慌张张的玛莎》)摔到床下边去了喊,姐姐也只是以为何欣(打我的孩子头儿)在叫,就闭着眼想:算了,让他打吧。这样就到了天亮,一看时间不得了,得赶快上幼儿园。弟弟说“你这脑袋还流血呢!”流血也要上!这样小朋友们才感动(父亲就爱这样地揭穿我,这时我就要大喊:“不是!”弟弟就会说:“是!”然后他就会笑半天,妈妈在听也会笑;然后他再把故事转回来),就会说我是刘胡兰!姐姐这样一想就立刻起来,平常都是她给玛莎叠被子,这回她顾不上了,让玛莎给她叠。玛莎跑到哪去啦?玛莎在床下边迷路了!姐姐一喊玛莎,玛莎就喊这是哪里啊?姐姐就说你叠被子,倒尿盆,我上幼儿园去了!弟弟说:“不行!要去我也去!”(弟弟跟我上过托儿所,可是这是幼儿园,纪律严格多啦)“要不我就把你的剪纸放炉子里啦!”(那时我练习用剪子剪纸花)姐姐听弟弟这样一说就没办法了,就又叫玛莎。玛莎就说:“小胖!你把我从床底下领出来,咱们这就去找猪八戒!”小胖就是弟弟。然后就是他们俩的一段故事;后来尿盆等等都起了作用,何欣一干男孩儿都成了玛莎兴高采烈的仆人。
  父亲的故事都是皆大欢喜收尾的,因为要不然弟弟和我不让他收尾呵!可是故事的过程中我们老是比较的凄惨,当然永远会转危为安就是了。他的故事不光热闹好听,还真正传达了他心境其实的淡泊;这种淡泊必是通过所有的故事传染给了我们的,使我们没有承受争强好胜之苦;而获得任何好处时,都会特别高兴,并且不会得意忘形,不会趾高气扬。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他故事的现实意义吧?
  文化革命全国大天地,各处小天地,连刘胡兰、雷锋都有了封资修嫌疑,就不要说猪八戒、孙悟空、柴进、岳云了。有幸的是父母还是有断断续续在家的时候的,这个时候一定会抓住父亲讲故事;父亲不管正在叹气还是正在着急,故事一讲起来立即神清气朗,妙语横生;连心情最不好的妈妈也得笑得弯下腰。只是大笑出声是不敢的。
  记忆最清晰的一回,那天我们三层楼的四个大女孩,十二至十四岁,捉住二楼一个聪明漂亮的四岁小女孩开始批斗,其实就是虐待。我是很害怕这样的时刻的,她们都知道,就更加兴奋地做给我看,要教育我“别人性论”,然后递给我个胳膊让我练习,笑话我和批判我。其实各位的家长们当时即使没给捉进去的也是一概地岌岌可危,只是孩子们有劲没处使像现在的孩子染着黄头发紫头发“to have fun”一样,那时的时髦就是得着个好欺负的就欺负,然后满脸放光。这事发生在楼道里就在我的家门前。门突然打开伴着一声童声大吼:“住!手!”得,我的弟弟站在那儿了。他急了就是这样,浑身抖,目光喷血一般。更小的时候,他还冷不丁地冲上去打过比我都得大两年的大男孩一拳,因为那男孩正领导着另两个男孩一起欺负一个有些傻的小女孩。因为他的抖和目光,那三个大孩子居然就退走了。我的同学全都不明白他,过后就说一声神经病了事。可是他又是特别特别的弱的,那天那个四岁小女孩见救星一样地跑过去抱住他说“叔叔!”他推开她,关上房门在屋里一直抖。多亏那天父母都回了家,要不我的日记本、集邮本大概就真会被他撕掉了,我一直在很窝囊地向他保证呵,请求呵。
  父亲那天讲了让我们全都笑死的故事,不过故事中间也让弟弟一再地要哭出来。那时陈金元、廖初江执掌父亲单位之大权,直属肖力同志(这里就不多提了),总之是十分地天罗地网、雷霆万钧、威严森严。父亲的故事里一发不可收拾地将肖力直到于会泳、浩亮、江青都收了进去,和猪八戒、鲁智深、骆驼祥子讲在了一起。他故事里从来没有美人鱼、卖火柴的小女孩、青蛙王子这类优美人物,同他写诗真是大相径庭。我老觉得他的真正才能是在写这种上天入地、来去自如的神奇故事上;只可惜那个时候这种东西不能写。
  那天他说呵,弟弟见着猪八戒就说:你没用,我得找孙悟空去!猪八戒就不高兴:跟你说了有事就找我么!这唐僧说啦,小胖是个好小子,猪八戒不行,要孙悟空去找小胖来换掉猪八戒(弟弟听到这说:我去吗?你说我去吗?这个“你”是她看着妈妈说的)。猪八戒开始还有点高兴,一想这高老庄要是也回不去了可不行(前边许多曲折过程,就不说啦)。就跟唐僧说:你说小胖好,那小胖是我的朋友,什么全听我的,你不要我,小胖可就跟我走了!所以这猪八戒就必须不能让小胖去找悟空。这时候小胖看猪八戒不高兴就说:我姐姐被妖精拿住鬼迷了心窍,你能对付妖精吗?……后来这故事曲曲折折,猪八戒骗弟弟说必须弄来金元宝,这时候讲到了陈金元,怎么怎么发现全中国的名字叫“红革”的三万,叫“立新”的几万等等,居然还有一个叫“金元”的,还执掌着红色大权!……后来陈金元放了个金元宝在桌子中间,加上江青、于会泳、浩亮四个人就打牌,这时候 肖力一声尖叫,看见有个呲黑毛的小狗爬了过来;……原来这猪八戒偷懒又松包,就把弟弟往个黑布口袋里一套,说弟弟就隐身啦,没人能看见啦,就让弟弟去偷金元宝。这陈金元原本是财神爷那里给从臭水塘里捞起的一只赖蛤蟆,曲曲折折很多故事,所以到人间来不能改名字;……故事是精彩异常,弟弟是非常的委屈,给鬼判官判来判去判成了最坏的陈金元,备受凌辱,而陈金元摇身一变,被当成了小胖;……弟弟好几次受不了了,简直就要哭了,说:“我怎么那么倒霉呵?”
  时光荏苒,到了给孙子讲故事的时候,除了中心人物由弟弟变成了小弥乐,其它天上地下一如以往;没想到的是每讲到小弥乐落难,小弥乐便嘎嘎笑个不停,然后不过瘾似地说:“小弥乐还怎么倒霉呵?”父亲的故事本来是灵机无限的,被这样一问倒有些卡壳,然后就小弥乐越来越倒霉地倒霉了下去。再请求讲故事的时候,这孙子便说:“亲爷,再讲个小弥乐怎么倒霉的故事吧!”如此父亲的故事便也变了些风格,后来小弥乐干脆就成了倒霉蛋。不过他原来的故事里倒霉蛋倒不是满脑子很傻的坏点子的,幸运儿嘛,那时故事里则个个人物都称得上。故事讲多了就想到写下来,也到了可以写的年代。幸运儿心地单纯快乐,父亲让她老走运也不是没道理的;倒霉蛋呢,父亲也给他找到了倒霉的缘由。父亲的故事继续传达着他淡泊却又快乐的心境。
  到了给第二个孙子讲故事的时候,就基本上由小弥乐讲了。为了让他讲起来环环相扣,我把所有的故事重写了一遍。小孙子更加聪明,表示决不加入故事,所以他倒是测试故事魅力的可靠测试器。他自小被这一连串的幸运儿倒霉蛋的故事迷住,以至于到今天还说,再没有读到过比《幸运儿和倒霉蛋》更好的故事了。
  我从小就希望别的孩子也能听到父亲讲的童话故事,终于今天可以把《幸运儿和倒霉蛋》介绍给大家啦!

  (顺便说一下,书上有我的《献词》呵,我看写得不错,也确是我的意思。只是惭愧作者不是我呵,而是甘当无名英雄的有才华的年轻出版者陈子寒先生。在这里我向他致敬啦!)

文章录入:鹤莲    责任编辑:鹤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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