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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点问答(一)
“根本问题”
作者:顾城 文章来源:《顾城文选.卷四.生生之境》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8-4-30 18:10:08 | 【字体:

 

“根本问题”

 

 

  :这是个根本问题,活着的意义,人为什么活呢?

  :你是第一万万万万万万万个问者,我排在你前边。

  :有回答吗?

  点:最老实的回答就是,不为什么,活就是活,就是要活。

  城:那要是活不成了呢?你看活人都死掉了。

  点:其实是这样,没到死的时候呢,就是你活的时候。

  城:人活真的没道理吗?

  点:讲道理的很多呵,道理都在论证人活是有道理的。

  城:活,一定要有道理吗?

  点:是呵!你不知道宁信度,毋信自足吗?买鞋,一定要用尺子量,人并不相信自己的脚;活嘛,就得用道理量,没有道理就像没了尺子,那可麻烦了,人怎么会相信自己呢?

  城:这么说道理是人让它有才有的?

  点:是这样的。

  城:这么说道理本是没有的?

  点:是这样的。

  城:这么说道理不是真理?

  点:是这样的。

  城:那么真理是不是道理呢?

  点:真理有道理,但是真理不是道理。

  城:就是说真理还有没道理?

  点:是的,真理是包涵有无的。

  城:这么说道理是没有的,真理还是有的?

  点:同时又是没有的。

  城:怎么讲?

  点:因为人只认识道理,他们只有将真理变成道理之后,才认为认识了真理,而这个时候他们认识的只是道理而不是真理,于是真理也就是没有的了。

  城:真理没被看到,所以真理是没有的?

  点:是的。对人而言是没有的。

  城:我们还能讨论不对人而言的问题吗?

  点:与人为伍不能,与真理为伍则能。

  城:怎么叫与真理为伍?

  点:真理不是道理,不是尺子,不是鞋子,当你不依赖所有这些的时候,你就有条件与真理为伍了。

  城:真理那么玄虚吗?

  点:真理是简单的,世人生而皆知;但简单的并不容易,世人又皆知皆不识,就像不识自己的脚只识尺子一样。

  城:你说的是放弃一切观念,就看见真理了,是吗?

  点:水清静的时候,星星就出现了;你看见星星了吗?

  城:我要是想得到星星呢?

  点:那你就到星星那里去吧!

 

                       1989年1月

                        岛上①

 

 

 ① 作者写下此篇后,续有若干篇,除第五篇外,余暂时失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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